王水福 / 西子联合控股集团董事长  浙大EMBA校友

从杭州市中心出发到大江东产业集聚区，单趟车程近50公里，大约要一个半小时。如果选择从市区经滨江、萧山再到大江东的路线，便可以从车窗边飞驰的风景中，看到杭州的过去、当下与未来。

已年过六旬的王水福，如今时常在这将三个时间维度凝结在一个空间的城市里穿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上下班所走的这条路也正是西子联合集团几十年制造业之路的缩影——从最初的农机加工到后来的电梯、锅炉制造，再到现在于航空领域展翅翱翔。一个小小的村办工厂在一次次的风雨洗礼中蜕变，成长为如今享誉全国、为世界顶级企业做配套的制造业帝国。王水福带领着西子联合集团用几十年的埋头苦干，在世界面前演绎了一段曲折向上的杭州制造崛起传奇。

而他本人，则在采访中谦虚而骄傲地称自己是一名工匠。的确，在近四十年的制造业从业经历中，王水福的精益求精、百折不挠足以为他的人生写下“工匠”这个充满着执着与力量的名词，而且，是“大写”的。

   起：工厂里来了个年轻人

时隔多年，王水福依然清楚地记得这个日期，1976年9月10日。在此之前，17岁就挑着贴补家用的重担闯入社会的他，在杭州笕桥镇花园村当过蔬菜质保员、花园生产队会计。这一天，他接到了厂里的通知，放下了手中的算盘，走入了生产车间。

那时的他未曾想过，此后的岁月里，他会以这一天为起点，一步一步建立起一个代表杭州制造、甚至中国制造的，年产值过百亿的集团。于他而言，尽最大努力做好手中的每一个零件，才是当时最重要的事。

在车间里工作了一年多，踏实勤奋又肯下功夫钻研的王水福脱颖而出，他被领导选中，前去杭州机床厂进修培训。在那里，他珍惜着每一个学习的机会，很快就掌握了机械制造行业的基础知识。一年后，他结束了在机床厂的培训，带着当时杭州最先进的机械制造技术回到了花园农机厂，而此时，一个让他命运发生转折的机会正等待着与他邂逅。

那时的杭州笕桥镇，是一个以生产丝绸、茶叶等最具杭州特色的传统产品而闻名的小镇，随着中国逐渐打开市场与外交局面，这些传统行业纷纷恢复了发展的生机，产量越来越大，而工厂内产品的搬运成为了亟待解决的大难题。茶叶仓库负责人带着他重金购得的电梯生产图纸找到花园农机厂，希望能由农机厂代加工，为他们造一台电梯。

在那个百业待举、百废待兴的年代里，全中国总共也只有不到一万台电梯，有许多人连电梯究竟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让一家小小的农机厂仅凭几张图纸就要造一台电梯出来，简直难于上青天。花园农机厂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了王水福，让他自己组一支队伍，专攻电梯生产。杭州西子电梯厂由此成立，时年仅26岁的王水福出任厂长。

“那时候哪懂电梯啊，只能是带着年轻人的好胜心去打这场硬仗。”回忆当年，往事历历在目，“我们请来了上海电梯厂退休的老厂长、老师傅来指导，这样才慢慢摸出门道来。”然而，刚刚攻克了生产这一关，新的难题又横在了王水福的面前：除了几家实力比较雄厚的国营企业外，一般的企业根本配不起电梯，那时候的住宅最高不过六七层，也根本用不到的电梯，公司产品的销路是一片茫然。

尽管如此，王水福却坚信，电梯产业一定会迎来发展的春天。他一直默默蓄积着力量，不断地带领着企业改良电梯制造技术。1988年，王水福和他的团队成功试制了第一台自动扶梯；1989年9月，西子第一台自动扶梯成功安装于杭州百货大楼，西子成为国内第一批自动扶梯生产厂家。十年蛰伏，默然等待。1992年，这个春天终于在一位老人的南巡讲话中萌芽，杭州西子电梯厂以先行者的姿态，进入了高速发展的上升通道。

   承：合资借力 由舍而得

1997年，经过了五年的高速发展，杭州西子电梯厂一跃成为了全国电梯行业排名第六位的企业，而排在它之前的五位，无一例外，均为中外合资或外商独资企业，这样王水福看到了企业进步的瓶颈。

“电梯研发、技术、品牌等方面都遇到了瓶颈，”王水福这样描述当时的情形，“更关键的是，那时候国人对本土品牌心存疑虑，很多时候我们连同台竞争的机会都没有。”为了突破眼前的困局，王水福决定与外企合作，一番双向选择之后，西子牵手了素有“世界电梯之父”的美国奥的斯集团，西子公司占70%股份，美国奥的斯公司占30%，新公司叫“西子奥的斯”。

业内人士都知道，奥的斯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在合资公司中出现“奥的斯”这三个字，奥的斯至少要占据新公司51%的股份。这次与西子合作，奥的斯却背弃了这个原则。王水福认为奥的斯之所以愿意放弃控股权，主要是看中西子整个营销网络和服务，以及合作之后的长远利益。

正如王水福所说，奥的斯看中的是长远利益。合作后的第四年，美方提出要控股。此时企业发展蒸蒸日上，要交出控股权，很多股东不同意，王水福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放弃控股权，意味着辛苦经营的事业拱手给了别人；不放弃控股权，奥的斯不会把最先进技术和管理带入西子奥的斯。

在放与不放之间，王水福辗转反侧，思忖良久，最后他顶着巨大的压力，决定把控股权交给奥的斯，而且是让对方占股80%。

当时公司正在千岛湖召开半年度会议，此决定一出，大家心情都异常难受，有些员工甚至连晚饭都吃不下。面对员工的不解，王水福十分理解，但其实最痛苦的是他自己，呕心沥血培养壮大的企业要拱手相让，这滋味不好受。但他依然十分坚定：“我们只有让奥的斯把西子当成‘亲生的’，他们才有可能把最先进的技术和管理引进来，才会真正地把世界最顶级电梯企业的基因传给西子。”

后来的发展印证了王水福的预测，取得控股权之后，美方在2000年将德国和美国的工厂全部关闭，把生产线移师中国，并将当时世界最先进的无机房、无齿轮的第二代电梯技术很快转让给了西子奥的斯，推行奥的斯精益生产方式后的企业年产量两年就翻了一番。

比起腾飞的业绩，更让王水福欣喜地是，取得控股权之后的奥的斯还将其成熟的人才与企业管理经验复制到西子联合集团中，让现代企业精益化管理深深地在西子扎了根。而有了精益制造基础的西子，吸引了日本石川岛（IUK）、川崎重工和美国GE等世界500强纷至沓来。在舍得之间，王水福把“多方借力借势”策略运用得更加轻车熟路，西子联合集团也在多方合作伙伴的助力下，跨进了发展的快车道。

   转：上天入地 各有风景

以出产优质电梯闻名的西子，如今的制造业版图已堪称“幅员辽阔”：电梯、电梯部件、立体车库、地铁盾构机、大型电站锅炉及余热锅炉、航空零部件……这其中的四项业务西子都已经做到了在业界名列前茅，其中有两家子公司已经成功上市。

为什么要从电梯领域走出来，进军其他行业？

王水福说，这与他“云游四海”的学习经历密不可分：“奥的斯控股西子奥的斯之后，我虽然还担任西子奥的斯的董事长，但事务性的工作少了许多，于是，我就利用这个机会回到课堂，补补企业经营管理的知识，同时也出去走走，看看国外的知名制造业企业到底是什么样子。”

那段时间里，他在中欧、长江等著名的商学院中如饥似渴地学习企业管理的艺术，“浙大我也是‘三进宫’，每次都有着不一样的收获。”哈佛等世界顶级学府中也留下了王水福的足迹。他还走遍了世界上先进发达的制造业强国，参观了最富声誉的制造业企业，并由此提炼经验，生成了对西子蓝图的思考。

 2001年，西子联合下属公司西子电梯集团以1.3亿元整体收购杭州锅炉集团有限公司的全部职工股份，并对该公司实现了增资扩股，成为第一大股东。收购后，新公司3年销售收入和利润都超过杭锅前47年销售收入、利润的总和。

2004年，王水福在杭州锅炉集团原有的产业基础上布局转型，公司远赴日本与知名盾构企业签订盾构合作意向，成为在盾构制造业之路上迈出的第一步。

2008年，经过四年修炼之后，浙江制造的首台盾构机“西子号”在杭州锅炉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亮相。这个总长60米，直径6.34米，重达350吨的庞然大物一经投用，就在杭州地铁的建设中施展了一番拳脚。

而更大的转变则萌芽于2004年。

那一年，王水福去考察了三菱、现代等日韩重工企业后，发现没有一家重工企业不跟航空有关。

由此，他意识到作为一家装备制造类企业不进入航空领域是没有出路的。此后，他便一直筹谋进军航空领域，希望通过参与航空产业，实现从原来的传统制造业向位于高端核心的航空制造业拓展的路径，并借助引入航空产业的质量管理体系，以航空制造的标准全面提升西子联合的制造品质，将其打造成世界一流的制造企业。

2007年，西子开始和上海飞机制造厂洽谈零部件合作。再加上西子在电梯、盾构机械等高端制造业的品牌效应，在成为C919大型客机项目的一级机体结构供应商这一机遇面前，西子拿到了宝贵的“门票”。

“航空制造是“工业之花“、是高端制造的代表。航空制造的管理、质量、检验等严格程度，是我们想象不到的，我们现在最缺的不是钱，是观念！航空制造业也是一个客户高度集中的特殊产业，全世界具备制造整机能力的公司屈指可数，所以我们面对的是来自全世界航空制造配套企业的竞争，这些配套企业拥有50到100年非常成熟的制造配套史，我们只有把质量、服务与价格都做到最优，才会有竞争力，否则很难真正进入这个行业。今天中国的人工成本比发达国家有竞争力，但生产效益缺乏竞争力，未来五年各项成本还将再翻番，只有生产效益上升得比成本快，才是唯一出路；我们就好比是草原上的羚羊，只有快得过狼，才有可能活下来。航空代表了制造业的真正能力，用航空标准来生产电梯零部件，我们整体的水平都会上一个台阶。”王水福说。

如今，在航空领域耕耘了近十年的西子联合集团，手中握着的已经不止是中国商飞C919大飞机一级机体结构供应商中唯一的民企这一张门票，西子航空已经成为欧洲空客、美国波音、加拿大庞巴迪、中航工业和中国商飞等国内外五大航空巨头的供应商，西子航空正在世界航空制造业的版图中安营扎寨，打下越来越深的烙印。

   合：百年西子梦 让杭州制造走得更远

王水福曾在西子联合集团的内刊《西子报》上写过一篇500字的小文章，在那篇文章里，他言简意赅地将西子的产业比喻为一个“工”字，上面的那一横是展翅蓝天的航空工业，下面的那一横是以盾构机为代表的“入地”工程，而撑起这上天入地工程的那一竖便是电梯。这简单的三笔要“写”好却并不容易。这就如同写书法一样，需要沉得下心、沉得住气，一笔一画慢慢磨练；同样，书法讲究融会贯通、气韵和谐，西子的事业也是在融会贯通中，一步一个台阶，扎实地成长。

什么样的人最适合做工匠？

王水福说，他曾一度认为灵活的思维和手艺才是工匠最重要的品质，但经过了几十年的制造业锤炼，他发现踏实与勤奋才是工匠精神最本质的内核。这也与西子的气质不谋而合，默默耕耘的西子联合集团鲜少做时代风潮的弄潮儿，而是专注于制造业，不断地向世界上最顶级的企业看齐。

但作为企业家，又不能仅仅是一名工匠。居安思危、不断进取是企业家必备的人生态度，于王水福而言，这也是他在61岁的年纪里依然不辞劳苦地，“痛苦并快乐”地进行“二次创业”的原因。在他的心里，西子联合集团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我认为企业家，尤其是做实业的企业家，眼光一定要放长远，要往高端看。”

他告诉记者，“我想，西子在航空领域要深耕三十年，才能真正成为这个领域中的世界级企业。看起来三十年很长，但因为我们转型早，未来的光明已经隐约可见了。也正是因为会有这三十年的积累，西子联合集团才有可能在制造业中基业长青，成就百年梦想。”

对于即将在杭州召开的G20峰会，王水福很是期待。在这位土生土长的杭州骄子的眼中，这一场盛世峰会对杭州树立城市品牌，打响国际知名度有着巨大的推动作用。“我以前去国外考察，说起杭州人家都不知道，现在只要说起杭州，人家都知道我们是今年G20峰会的举办地。”王水福说，“我希望西子联合集团能够抓住这个绝好的发展机遇，并作为杭州制造企业的一份子，助力杭州制造走得更高、更远！”

内容来源：《杭商》杂志

作者：杭商杂志记者  邹  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