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经理人》杂志2018年度中国最佳EMBA排行榜公布。浙大EMBA排名第三；同时课程项目位列第一。

浙大EMBA缘何能位列第三，课程项目能连续夺魁？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魏江教授接受了《经理人》杂志记者的独家专访。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魏江教授

以下是采访原文：

执行“统考制”后，为什么有些大学EMBA能继续招到学员，而有些却因招生不足，进入停摆？

这是因为，能够继续招到学员的EMBA项目属于经得起时间和市场考验的办学，而无法招到或者招生不足的，说明其过去就存在诸多问题。

但是，即使能够继续办学的EMBA项目，实际上也正面临争抢生源的实际问题。原因是，基于“统考制（注①）”，一批没有考试能力，但具有商业实践能力的企业家、准企业家被挡在了EMBA门外，而能够在考试和商业上两者兼具能力的学员，成了市场稀缺。

浙江大学管理学院院长魏江对《经理人》表示，对于EMBA的“统考制”及管控制度，今后还会越来越严。

“事实上，就算没有‘统考制’，国内真正将EMBA办成规模，且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实际上也不多。执行‘统考制’后，如果商学院EMBA项目办学不规范、办学理念有问题、教学质量落后，招生必然会面临严峻挑战。”魏江教授表示，从市场管控角度，通过“统考制”的确有助于规范EMBA市场，同时也使得EMBA这张文凭提高了含金量。不过，他提出了一个值得深刻反思的问题：EMBA教育的目的，究竟是人才培养还是学位教育？

先不论EMBA教育的商学属性，从现有体制看，教育部还是把它定位为学历教育。那么，作为企业家培养的模式探索，如果仅仅是定位为学历教育，就会与社会需求脱节。这里，让我们回顾一下英国著名教育家怀特海（Whitehead，Alfred North；注②）一段载于其所著《教育的目的》中的话：学生是有血有肉的人，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和引导他们的自我发展之路。

借助怀特海的话，我们可以对EMBA教育的目进行这样的诠释：EMBA学员是有血有肉的企业管理人，教育的目的是为了激发和引导他们的自我发展——实现商业和社会价值之路。

“对于现行的教育体制而言，人才培养与学历教育的确是一对矛盾，解决这一矛盾的根本方式是什么？我认为首先要站在战略高度看问题。”魏江教授以浙大EMBA办学为例：“从开办EMBA教学以来，浙大EMBA就将自己的使命定为‘培养引领中国  发展健康力量’。我们认为，这是国家和民族产业振兴转型升级最核心的力量之一。落到实际就是，企业的转型升级根本上是让企业家的素质、素养和综合能力的全面提升。”

“中国的企业家群体，求知欲特别强！”魏江教授表示，最近几年在社会上出现的一些“民间大学”现象，不仅对现行的大学EMBA模式带来了“冲击”，也对现行的大学EMBA教育教学提供了借鉴样本。

魏江教授发现，国内出现一批虽然没有取得国家相关资质证明的“民间商学”，尽管不能取得学历或学位，但在企业家圈中却广受青睐。“他们的学员基本上就是类似我们的EMBA学员，有的机构每届招生时，都有三、四千人报名，但筛选却非常苛刻，要经过三轮面试，最终只招1-2%的学员。”魏江教授表示，表面上这是一个反常现象，但有其存在的理由。

 “这说明企业家有非常强烈的学习意愿。他们学习的目的，是想迫切了解企业发展的新理念、新思想，新资源。之前，社会上传言说，读EMBA的人就是为了混圈子，这个说法太过贬义，实际上，企业家与企业家、企业与企业都需要一种商业生态关系，这和所谓的‘混圈子’完全是不一样的概念。那些‘民间商学’之所以能够吸引企业家去报名学习，我想，除了能给企业家提供知识之外，也能帮助他们进行更好的社会资源融合。和普通的学生不一样，企业家都注重务实、实践，他们知道什么教育符合他们的需求。”魏江教授进行了自己的独立解释。

“值得我们EMBA反思，为什么我们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却没有达到‘民间商学’的效果？”在魏江教授看来，和大学EMBA每年招生中，总是为生源及人数问题纠结相比，那些提供给企业家学习平台的“民间商学”出现的“火爆”程度，恰恰说明企业家们更看重的是学习的成效，而不是简单的一纸文凭。

按照培养人才这一思路以及参考海外著名商学院教育教学的先进理念，魏江教授表示，EMBA教育教学中有三个命题：第一、让谁进入EMBA课堂学习？第二、进入EMBA课堂后，学校怎么教、学员怎么学？第三、哪些学员能够毕业？

关于第一个命题，如果“统考制”继续执行，除了北大、清华EMBA之外，国内EMBA学员均通过书面考试，加上管理实践经验及能力面试过关后，才能入学。因此，最终进入EMBA课堂学习的大部分为80后居多，其中，可能有部分属于企业初创者，或是企业中层经理人。

“这些都是准备通过EMBA学习，走上企业家发展之路的人，因此，希望能通过我们的教育教学，能够正确引导他们。” 魏江教授表示。

关于第二、第三个命题，则涉及到EMBA教育教学的模式和方式。

根据公开信息，浙江大学的商学教育教学，早在1979年就率先开始，1999年正式成立管理学院，2002年成为国内首批招收EMBA的院校之一。

在多年的EMBA教育教学成果和经验的沉淀下，浙大EMBA始终坚持“民营经济、国际化、开放性”的办学理念，追求体现“文明厚度、时代高度、创新深度”的办学特色，以引领中国最佳商业实践，努力打造成为链接商业前沿与管理新知的中国EMBA教育高峰平台。近年来，基于全球化、“互联网+”及创新创业的时代变化，浙大EMBA提出以“双创+X新”为架构，对于原有的EMBA教育教学的模式进行了探索和创新，尤其是，根据学员特点、学习需求和产业趋势，改变了原有的教学模式，设立了创新创业综合班、新金融班、新生代班和新阶层班等四个耳目一新的班级。

浙大EMBA教育教学为什么能够始终走得那么快？这和其本身的“土壤”有关。

最近，出生于浙江的现任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郑永年教授，就浙江经济发展模式的总结中说：浙江的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由于没有过多的思想包袱，会比较开放。对此，魏江教授表示认同，开放思想是浙江的一种文化，这种文化无论是对浙江企业家，还是对于浙江大学乃至管理学院、EMBA都身处其中。“我们希望将这种开放思想，帮助全国的企业家的成长，与此同时，作为‘培养引领中国发展的健康力量’的浙大EMBA，也需要自身的开放。”魏江教授表示。

魏江教授认为，在“三个命题”中，在学员进入EMBA课堂后，学校怎么教至关重要。

基于“双创+X新”的创新基础上，魏江教授提出了一个“商学+”的概念。他认为，现代企业家不仅要学习掌握公司战略管理、组织架构、财务管理等基础学科的知识、工具之外，还应该接受科技，甚至哲学、艺术、文化等方面知识。

按照魏江教授的“商学+”概念和思路，那么浙大EMBA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传统的商业管理教育教学，而是融合大学各院系，以及社会优质教育资源的学科教育。

根据了解，目前在浙大EMBA的“商学+”趋势下，深入打磨了“科技浙大”与“人文浙大”，有些以课程形式导入了EMBA课堂，有些以讲座或论坛形式呈现。比如，在今年6月，浙大EMBA邀请本校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原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主任杨卫，此前中国科学院院士、国家重大基础研究（973）项目首席科学家陈云敏，中国科学院院士张泽、中科院上海微系统研究所王曦院士、南京大学环境材料与再生能源研究中心主任邹志刚院士等，都曾走进EMBA课堂，做客浙大EMBA院士堂，与EMBA同学分享了科技创新和国家发展的重大意义，更为EMBA学生描绘了中国科技在全球各个领域的版图分布，对企业未来发展方向有很好的指导意义。

而对于商学+哲学、艺术方面。魏江教授表示，在哲学方面比如引入了王阳明心学，希望借此帮助学员能学习知行合一的思想；至于艺术方面，魏江教授认为，艺术属于创作门类，如果企业家对此进行学习，有助于激发他们的创造能力，“接下来，我们还会和人文学院合作。”

实际上，以上只是魏江教授的有关“商学+”思路中的冰山一角。

向湖畔大学、量子大学、阿里商学院、西湖高等研究院等“民间商学”学习，是魏江教授提出的明确观点。“尽管这些新近涌现的商学机构目前还处于非主流、探索阶段，但他们的办学模式正在挑战传统商学院体系。”魏江教授认为，未来的EMBA教学必将是分布式、交互式、无边界的，招生是开放的，培养过程是开放的，办学主体是开放的，师资选拔是开放的，而“商学+”将改变学院结构、学科结构和人才结构。

为此，魏江教授提出了三大商学EMBA形态：

第一个形态，未来商学院是网络型的。商学院的各种教学资源、资金等要素，将通过整合全社会的力量而集聚，将由社会捐赠者、企业等投入资金，由来自政府、高校、科研机构、企业和其他社会组织的引领性人物参与商学教学，商学院=管理学院+经济学院+社会学院+人文学院+工程学院+……， 形成学科共融、共赢共生、协同发展的网络格局。

第二个形态，未来商学院是学生主导型的。今天的教学已不再是知识主导型的教学，而是智慧启发式的教学。互联网时代下，学生获取信息、知识非常便捷，如果只讲基本概念、基本模型等这类在静态社会种所形成的管理知识，商学院就越来越没有存在必要了，因为连机器都会深度学习了，何况是人！因此，未来商学教育，必须是以学生为主导，教师的价值将转化为组织者、协同者和网络的中心节点。

第三个形态，未来商学院教师是人际共生型的。商学教师职能将发生革命性变化，原来那种靠一本教案吃几年的“知识灌输型”教学模式将被彻底颠覆。商学教师的职业会迎来革命性变革，包括教师的思维方式、认知理念、教学方式、课程体系、知识结构、培养流程、培养主体等会迎来一系列革命性变化。虽然，这种变革会遇到传统商学办学模式的强力抵抗，但只有时代的商学院，没有不变的商学院。

目前，魏江教授正在推动浙大EMBA积极朝这三个方向努力。

来看一下浙大EMBA的一些努力事件。

今年年初，由浙江大学和阿里巴巴集团举办，淘宝大学和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承办的，“预·见 新零售” 主题新年论坛，开启了商界与学术界一场关于新零售的大讨论。与阿里云共建“浙大管理学院-阿里云数字经济研究院”，双方将合力推进将其建设成为面向“政-产-学-研-创”五位一体的数字经济领域的科创能力示范中心，及全国领先的集人才培养、科学研究与成果转化为一体的数字经济创新生态系统平台。

“通过和他们的合作，有助于调整、创新浙大EMBA现有教学模式。”魏江教授表示，传统商学院陷入了一个为研究而研究、为课题而课题的局面。这就需要由领先的、有责任担当的商学院来改变与引领，包括整个商学院的评价体系、考核体系、职称体系、教师聘岗体系、学生评价体系等等，如果没有变革，商学教育也将违背它的初衷。

文 | 沈伟民

注①  2016年4月6日，教育部发布《关于进一步规范工商管理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的意见》指出,从2017年起,高级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统一纳入全国硕士研究生考试招生,考生参加工商管理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全国统一入学考试,由教育部划定统一的工商管理硕士专业学位分数线并向社会公布,培养院校按照国家统一招生政策自主录取。

注② 怀特海（1861-1947年）英国数学家、哲学家、教育家。他与罗索合著的《数学原理》标志着人类逻辑思维的空前进步，被称为永久性的伟大学术著作之一；创立了庞大的形而上学体系，《过程与实在》、《观念的历险》等是其哲学代表作；他深刻的教育思想也得到了广泛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