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应该发展以市场为主题的金融体系，而就目前浙江金改的进程来看，这个趋势还不明显。”

       11月5日，国务院公布关于修改《期货交易管理条例》的决定，修改后的《期货交易管理条例》将于2012年12月1日起施行。此次条例修改从制度上为原油期货和国债期货的推出扫清了障碍。

       这一消息让郑振龙感到振奋。作为国务院学科评议组成员、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最近几年，郑振龙奔波于国内各地，为中国金融衍生品市场发展“传教布道”。他曾以富布赖特研究学者身份留学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曾先后任亚洲太平洋地区金融学会（APFA）中国理事、中国金融学年会第二届理事会主席。此次因浙江大学EMBA之邀，与EMBA学子共同探讨金融改革。

       “原油期货和国债期货有望明年推出，国债期货明年推出基本已无悬念，而原油期货涉及面较广，或将晚于国债期货。”谈到浙江金融创新，郑振龙表情凝重。

       风险管控才是正解

      《浙商》：为什么目前一些业内人士会有“金改进展缓慢”的判断？

       郑振龙：国内金融体系中的机构分为两大阵营，一是以券商为代表的直接融资机构，另一块是银行为主的金融机构。而在中国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券商的利润明显不如银行，也就是说在中国越现代的金融机构，其所占市场份额越小。在这样的背景下去谈金融改革，我认为，中国应该发展以市场为主题的金融体系，而就目前浙江金改的进程来看，这个趋势还不明显。

       《浙商》：您认为目前浙江的金改的真正着眼点是什么？

       郑振龙：目前浙江主要还是围绕机构进行创新，但机构创新要辅之以金融意识的改变。现阶段，社会对金融的理解，还只是停留在资金融通层面上，其实金融最重要的作用，是基于风险配置技术上的资源优化，而不仅仅是资金的借贷。温州之前的一轮借贷风波，源自民间高利贷体系崩盘，以此为发端的金融改革，势必是追求高利贷阳光化，因而跳不出借贷的圈圈。

       《浙商》：金融创新需要围绕风险配置来推进？

       郑振龙：没错。众所周知，民间借贷利息偏高，为什么？因为这种借贷关系风险系数很高，风险没降低，利息就没法降低，除非用政策来补贴，所以金融改革要把聚焦点放在风险的管理控制上。

       风险管理并非说就要完全杜绝风险，而是根据客观情况，对风险进行有效管理。现在浙江在推信用贷款，这是个很好的方向。然而，如果运作过程中没有风险管控措施，信用贷款无异于高利贷。对此，银行之前的做法是用互保来进行控制，将一百个企业捆绑起来分担风险，对银行来说，安全感强了；对企业来说，在“和平年代”，是能够扛得起这份风险，但遇上金融危机呢？在连锁反应下全部倒闭。

       《浙商》：互保有效分解了风险，但是并没有消除风险。那么正解何在？

       郑振龙：以借贷为主要功能的金融体系已经走到了尽头，浙江要是沿着解决融资思路去探索，永远不是正解。正解是发展以市场为主题的金融体系，发展现代资本市场，发展现代金融衍生品市场，特别是现代金融衍生品市场，是化解风险的关键。

       发展金融衍生品市场意义重大

       《浙商》：为什么说现代金融衍生品是关键？

       郑振龙：发展衍生品市场意味着对冲时代的到来，比如说期货期权，期货可以让企业“以毒攻毒”降低风险。一家企业会面临原材料涨价、成本增大、产品跌价、利率上升、汇率波动、对手违约等风险，在国际市场上，所有的风险都有相应的衍生品，如果中国有这样的市场，企业就可以通过衍生品市场对冲风险。风险降低了，银行贷款也会很容易。

       《浙商》：也有因为企业套期保值而陷入被动，这样看来金融衍生品并不能完全消除风险？

       郑振龙：衍生品主要不是用来消除风险，是规避风险。

       中国人赌博成风，有句话说，期货就是“奇祸”，期货是用来给企业管理风险的，如果企业把期货当成投资工具，那么离跳楼也就不远。你要玩金融期货，一定玩不过金融界的人。

       这种行为是投机，不是风险控制。不讲规则的企业很多，他们要根据自己的意愿和选择，来承担后果。但有一点不好的现象是，一些冒进的企业，得到好处自己拿着，出了问题就找政府。

       《浙商》：在企业经营中也需要加强风险管控意识。

       郑振龙：企业财务人员风险管控意识要加强，关键是要与时俱进。每个企业都有财务人员，但是基本上是会计的功能，对风险管控的了解很少。金融方面也仅仅限于跟银行打交道，跟现代金融市场没有交集。而在国外，企业就会有首席风险管理师。

       在这方面，上市公司会有优势，也做的很好。经济周期变动不是企业家能决定的，面临某些不确定、无法掌控的因素，只能通过金融工具来规避风险。

       比如说浙江一家很大型的房地产开发企业，产品品质大家有目共睹，市场好的时候，企业发展完全没有问题，而去年在整体调控情况下，风险就开始出现了。但是如果有房地产期货，就可以未雨绸缪对冲风险。
 
       用好金融衍生品市场

       《浙商》：怎样看待目前各地政府正在推进的金融创新？。

       郑振龙：中国目前有两条路线在推进金融创新。一是证监会主导的资本市场改革创新，如新股发行制度改革、退市机制改革，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金融改革。另一条路是类似浙江推行的金改，各地积极设立小额贷款公司、村镇银行、交易所，这不是正道。

       目前各地的金改，其实大都是以融资作为目的，这是对金融片面的误解，很可怕。

       如浙江的金改仍然局限于数量层面，前段时间浙江成立了区域股权交易市场。世界上的交易所都是匹配当地经济发展实际情况而设的，是市场的选择结果。特定区域的交易所，肯定只能有一两家，目前全球的交易所都呈合并趋势。在这样的大趋势下，我们却在走相反的道路，交易所遍地开花。

       我个人不看好此类做法。所谓金融机构首先是管理风险的机构，要有风险管理的人才，一定要用现代金融人才，温州做典当、担保的人才不缺，金融人才奇缺，用这批人去做现代金融，结果可想而知。

       我的看法是，地方政府不应该大规模开发金融机构，这些机构以后都会出现问题。10年、20年之内，中国必然发生金融危机。一旦发生，倒下去的首先是小金融机构，是没有风险管理能力的民营金融机构。

       《浙商》：对浙江金改的推进有何建议？

       郑振龙：资本市场的金融创新让国家去层面探索，浙江应该在现有全国性的金融平台基础上，利用衍生品等工具来规避风险。

       原油期货和国债期货有望明年推出，国债期货明年推出基本已无悬念，而原油期货涉及面较广，或将晚于国债期货。浙江企业可以通过交易所，在交易成本上进行套期保值，实现风险对冲。

       来源：《浙商》  文并摄：金少策